爸爸,你又撒谎了
从出生到现在,我收到了许多许多的礼物,有舅妈送的银链,同学送的生日贺卡,叔叔阿姨买的新衣服、新鞋……礼物,它给我的是惊喜,它常常让我忍不住兴奋地向别人炫耀:我是得宠的宝贝。现在,我想告诉大家,我还有一个非常非常贵重的礼物,它是爸爸送的。
记得我5岁那年,爸爸妈妈去外地做生意了,把我寄托在奶奶家。上幼儿园了,奶奶很疼我,天冷,我不想去,奶奶也由着我。所以那时的我很自由。
等爸爸妈妈回来,我已经读小学一年级了。习惯了读幼儿班时懒散的我,面对着一下子正规起来的教学方式,就不适应了。老师在上面讲,我却在下面神游。要开家长会了,我爸爸去参加的。回来时,我问爸爸:“老师说我什么了吗?”爸爸说:“老师说我女儿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我乐了,咦,老师说我有出息呢!第二天,我破天荒地在课堂发言中高高举起了手。从此,胆小的我变得活泼起来了。
后来,在爸爸妈妈的谈话中,我才知道那次家长会上,老师是这样说的:“你的孩子胆小,上课老是昏昏欲睡,是不是晚上没睡够,这样下去我怕跟不上。”那爸爸不是对我撒了谎吗?可我并不怪爸爸。
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年了,但给我的印象却依然是那么深刻。如果当初爸爸回来责骂我一通,如果爸爸原原本本把老师的话复述。那当时的我会是这么的心情呢?以我的性格,我一定会担心老师她不喜欢我,我会终日为此而闷闷不乐。啊!爸爸,谢谢你,善意的谎言!这将成为我一生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没有什么礼物比这更珍贵了
“我还没老。”
父亲在信中首先郑重声明。
看着这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我笑了,我仿佛又看见父亲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和拖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叹着气摇了摇头。父亲啊,你又说谎了。
“家里一切都好。你姐一家昨天来了。你的小外甥嚷着要老舅,你姐烦了说老舅再也不回来看孩儿了。他就大哭,你妈和你姐也掉了眼泪。好一阵子大家都不说话,后来我说,哭什么呀,又不是真不回来。看看都十二月份了,不就要过年了吗!于是大家都说快过年了。你小外甥说给老舅打电话,你妈就心动了,满心欢喜到你王姨家去,只可惜打不通。你姐说孩子他老舅忙,最好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没办法,只好算了。咳,瞧你爸说这些干啥!你们年轻人都是积极向上的,我们这些老消极啊!”
点点滴滴的清凉撒在我的心头。
我噙着泪笑了。
连父亲也会软下心肠说这种话了。
知道吗,父亲,我还以为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石像呢!
“钱你不用操心。你爸别的本事没有,就有把硬骨头,家里的活一口气就干完了。和你姐算了算,今年还能多赚点儿。再加上工地的,借一点就够你用了。”
一滴泪滚落在这一段的第一个字上。
我抹了抹眼角。每只眼睛都湿湿的。
是从哪一只流出来的呢?
我糊涂了。
但我很清楚:父亲又在打肿脸充胖子了。
哎,父亲,上次你不也这么说吗?
那次我竟真的相信了,直到姐姐在电话里流着泪说你累倒了,高烧到三十九度六啊,还不肯去医院。
父亲,我的好父亲,为什么总要把我小孩子似的哄来哄去?论个儿,你的儿子已经比你高出一头了啊!
“在那儿学习得努力刻苦天天向上啊!还有更重要的是得吃饱,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马虎不得。听说你们那儿的校风还可以,家里就放心了。就算乱得像马蜂窝,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得很好的。不要自卑。人家怎么好,那是前世修来的,咱不稀罕。你不是相信你的事业在于未来吗?你经常挂在嘴边的,怎么轮到真格的就不管用了?你爸扛了一辈子活儿也没向谁低过头。你是大学生,还会不如一个最普通的干活人吗?你看你爸说的这些话!咳,真是的。这两天老是走神儿。我呀,就想不通,握锄头抓石头的手怎么写几个字,七拐八拐就娘娘腔似的软绵绵了呢!看来学问这口饭也不好吃啊。”
我擦了擦眼睛又笑了。
父亲心思细了,也爱唠叨了。
父亲啊,我想你一定瘦了。
越来越瘦小的字不就是越来越瘦小的你吗?
你的头脑也活了,知道不能蛮用力气了。
为了省力气,也不该写这么多啊!
“功课紧就不要回信了,知道你万事都好就足够了。别太记挂家里。
放心吧,你爸还没老呢!”
父亲的笔迹越来越淡了,想是墨水不够用了吧。最后一句歪歪斜斜地分了家,那空隙,简直能容下 一颗心!
我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出。
父亲啊,你真的又说谎了。
做子女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年轻一些呢!可那是多么简单的谎言啊!你的手是不是已经颤抖?你的“!”也是否已成“?”?
父亲,我知道你又说谎了。
你如果还没老,你的儿子会流着泪说:
我
已
经
老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