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读毕飞宇的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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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时间 2021-10-20 03:50
- 提问者网友:我没有何以琛的痴心不悔
- 2021-10-19 06:50
如何解读毕飞宇的玉米
最佳答案
- 五星知识达人网友:低血压的长颈鹿
- 2021-10-19 08:19
--毕飞宇《玉米》的解读 在中国的北方和南方,平原和山地,玉米构成了乡土中国的基本景观,提起玉米也许只会引出某种关于日常生活的记忆:它曾是某一辈人在艰苦童年岁月里的主要食物。它太普通,太常见,又因为带了往昔艰难生活的苦涩而让人不忍不愿回忆。但毕飞宇把这个词给了一个女人,一个叫玉米的女人,一个生长于乡野并经历着权利、伦理、生活琐事和人情事故纠葛的女人。而我,无意于以历史的沉重经验去解读这个女人,更无意于以毕飞宇的生平经历去搪塞一篇文章,我更愿意像个漂泊的流浪汉,偶然路过王家庄,目睹了一场毕飞宇用文字和语言烹制的盛宴,于是坦然无心地席地而坐,举杯大喝一声:干! 一、 语言的张力 不少文学评论对不少文章冠以“语言充满张力”的华盖,但到底什么是语言的张力,我却不甚了然,不是不愿,是找不到,直到读了毕飞宇,直到读了《玉米》。 脱离文学,我给毕飞宇的定位是个精明灵巧的小手工作坊主,他善于以一个小小的细节使他的创作变得独特从而获得丰厚的利润。他在文字的精工细作中别出心裁给它们一个个地套上一根根橡筋。当文字乘了想象的风四溢发散时,便拉出了一个无限广阔的语言空间,当读者的感受触碰到伸长的橡筋时,也就体会到了所谓语言的张力。这种张力寓于毕飞宇的描写片断之中,生发于他高超的叙述步骤、速度之中。 毕飞宇是善于描写的,他的描写片断读来有种毛笔写一横“一”时的流畅与顿挫。他写玉米的脸色: “玉米的脸颊红得厉害,有些明亮,发出难以掩示的光。这样的脸色表明了内心的振奋,却因为用力收住了,又有些说不出来路的害羞,绷在脸上,所以格外光滑。” “难以显示的光”足见“内心的振奋”是流泻的,是喷薄的,是迫不及待、呼之欲出的;但倏忽之间,却又“用力收住”,如毛笔字一横写到尽头时的顿笔,呈现出一刻突然性的顿挫;荡开一笔之后,另一种表情--“说不出来路的”、不愿被人察觉的“害羞”绷上玉米的脸,这一绷显出紧张,显出弹性,也显出光滑,所以细品起来,又有一丝流畅的舒坦。这短短几十字读完,不但玉米,我也不禁“松了一口气”。玉米的脸色经了毕飞宇的描绘,由一种红艳明亮的视觉冲击一路顿挫宕荡转为“光滑”的可触摸的触觉体验,文字随着这两种感观之间的飞跃拉出语言张力的生发空间,身处其中的我,只是遨游……偶然弯腰俯拾就手忙脚乱--《玉米》中这样的精彩片段太多太多,他写笑:“柳粉香微笑的时候先把眼睛闭上,然后,睫毛挑了那么一下,睁开了,侧过脸去接着笑。”王安忆也笑:“……(笑明明)是人称的丹凤眼,笑起来先弯下去,再挑起来”(《桃之夭夭》),却笑得简单苍白,哪有毕飞宇笑得一步一顿,认真却又撩人? 早知语音、语速能体现语言之美,却不知叙述的速度和步骤也同样能展现语言的波澜壮阔。毕飞宇习惯于分步缓慢的叙述速度,他的笔一步一步作筹划,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肚子的数儿”,脚步又静又慢却步步塌实,只是让读者着急,急得血脉贲张,屏息凝言。 他写柳粉香戏逗王连方的一段就相当有嚼头儿。 “有庆家的扛着钉耙,夹在男人堆里一路说说笑笑地向田里去。迎面却走来了王连方,一起招呼过了,走出去十来步,有庆家的却回过身,来到王连方的面前。她把王连方衣服上的头皮屑掸干净,随后扯出一根线头。有庆家的没有用手,而是把脸俯上去,用牙齿咬住了,咬断,在舌头上打成结,很俏皮地吐了出去。有庆家的小声说:‘死样子,一点不像支书,替我沤肥去!’” 在这一幕中,毕飞宇故意将摄影机的焦距调大,将移步的动作放慢,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写,细而有层次,制造了一连串的暧昧,两人间微妙的关系在说不清的热气腾腾之中生出头绪,这头绪来得如茧抽丝,是让人自己一点点看出意思来的,乡间,在一群生产队的大老爷们儿里,再没有比参悟两个苟合男女间纠缠不清的亲亲我我更有趣,更振奋人心的了。这一刻,周围都静静的,只有柳粉香唱着独角戏,她手上、舌上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牵扯着生产队男人们一丝猜测和等待证实的焦躁,她越慢,他们越急,他们越急,她就越慢,两下里拉扯不开,自然凝成一股紧张的,俏皮的,绷绷地扯着在暗地里较劲儿的气氛,连我都不禁澎湃了! 不同于莫言的冽,不同于陈忠实的土,不同于王朔的皮,也不同于余华的蔫儿,毕飞宇的叙述始终是慢节奏的。王安忆的笔也是不急不徐的,但没毕飞宇这么老谋深算,却有种行云流水的平淡,出不了紧张的细节描写,纵有也水一般波光一荡绕开了,骨子里有着女性的惆怅和柔软。而毕飞宇的慢更兼一种余音绕梁的韵律,不是高山流水,而像天津大鼓,慢悠悠,哼哼呀呀,带着津片子的俏皮。正是这慢,将语言的张力一步步荡开来去,一波波地显出深意。 二、 解读式的叙述语言 毕飞宇笔下的人物不爱说话,小说中的对话很少,偶尔的一句不是只字片语就是断章。他们用行为动作、神态去说,并且借了作者的嘴去说,形成一种作家向读者解读的叙述形势,但这解读并不枯燥反而是形象准确、幽默诙谐、耐人咀嚼的,因此他的语言透着股耐嚼的劲道儿。 他写施桂芳生下儿子后的自足、傲慢和大功告成的懈怠情绪时用了一个“懒”字,以“懒”去解读喜悦和骄傲情绪这本身就是罕见的,惊人的,甚至会有点不敢苟同,但毕飞宇又用施桂芳的两个动作去诠释了这个“懒”: “施桂芳一只手托着瓜子,一只手挑挑拣拣的,然后捏住,三个指头肉乎乎地翘在那儿,慢慢等候在下巴底下,样子出奇地懒了。施桂芳的懒主要体现在她的站立姿势上,施桂芳只用一只脚站,另一只却要垫到门槛上去,时间久了再把它们换过来。”“肉乎乎”足见施桂芳的心宽体胖,“慢慢等候”可知她的无忧无虑。无事操心,可不是慢慢悠悠的么?你见哪家的女主人一面操持家务一面还慢悠悠?用我妈的话说是:没那个福气!相比之下,施桂芳是懒得有福气,懒得喜庆,懒得骄傲,懒得让人嫉妒! 他写王家丢权、势倒的衰败景象时用了一个“散”字,他用施桂芳的“散”去解读一片衰败下的苍凉:“施桂芳连续睡了好几天,起床之后人都散了。这一回的散和刚刚出了月子的那种散到底不同,那种散毕竟有炫耀的成分,是自己把自己弄散的,顺水而去的,现在则有了逆水行舟的味道,反而需要强打起精神头,只不过吃力得很,勉强得很,像她开口说话嘴里多出来的那股子馊味。”“逆水行舟”中的王家散得扶不住,散得船板噼里啪啦暴裂了,散得如一把米滴滴嗒嗒落进土里分不出来。 他写玉米失恋的悲时加强了对声音的描绘。 “玉米的目光一点一点地移过来,望着有庆家的,嘴角撇了两下,轻声说:‘粉香姐。’玉米的声音并不大,听上去却像是喷涌出来的,带着血又连着肉,给人以血光如注的错觉......”经历了父亲丢权、家势坍塌的劫难,倔强的玉米依然挺立,因为在遥远的天边有她开飞机的军哥哥做她的精神支撑,这是一个农村女孩最后的企盼,却终于被一个诬陷生生破灭了,这才是玉米从精神上彻底崩溃的机由,玉米不哭,玉米不说,但这哽咽而出的三个字却必定是血肉模糊的!作者以“血光如注”去解读玉米的声音,其实连玉米的心,玉米的灵魂一并掏给你了,真的,玉米不哭,该你哭了! 《白鹿原》中的白嘉轩也不爱说,但他是让爱说的人替他说--比如鹿子霖,是让历史去替他说。陈忠实的描写就是描写,虽也同样生动形象,但他的描写没有参合对情绪对意义的解读,于是在保留了小说的客观性的同时也失去了字字珠玑的光彩。王安忆的叙述方式与毕飞宇有一定相通之处,之中也有贴心贴肺的描绘,但下笔却太过平淡和罗嗦,像个碎碎念的老太太,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如《长恨歌》。而毕飞宇的男性特征恰巧弥补了王安忆的不足,因此,他的短篇格外的引人入胜,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三、语言虚与实的跳跃转幻与权利的隐喻 余华在《许三观卖血记》中有一大段“口烹”描写:许三观在一个饥饿的夜晚为妻子和三个儿子用嘴做了一顿大餐,向三双饥饿的小眼睛讲述红烧肉切成多大的块,配什么作料,用怎样的火候,还耐心地切了细细的姜丝,一家人在一场虚无的盛宴里拼命吞咽口水--表示他们酒足饭饱后的欢畅。这段虚拟描写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红烧肉、清炖鱼虽然是虚的,但一家人的亲情却是踏踏实实的,我们对那个荒唐的饱受饥饿威胁的年代的感受也是真真切切的。自古以来,无论是古典诗歌还是现代文小说的创作,虚实结合,虚实相生都是体现语言画面美、层次美和作品深度的重要技法之一。毕飞宇在运用这一技法的同时还加快了语言虚与实跳跃转幻的频率,使他的文字像一个窜腾奔跑在乡野山涧的少年,皮肤黝黑,眼睛闪亮,有着结实的机灵。 说它机灵是指这种虚实相生的写法本身带给我们的视觉新鲜感,说它结实是指作者所未点透的对权利的诱惑、讽刺及对权利追求的癫狂丑态的主题被实实在在的隐喻于这抽象与形象结合的语言情态之中。我们不妨且读且悟。 文章开篇介绍王连方身份时用了这样一个片段: “王连方站在自家的堂屋里,一手握着麦克风,一手玩弄着扩音器的开关。开关小小的,像一个又硬又亮的感叹号。王连方对着麦克风厉声说:‘我们的春节要过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说完这句话王连方就把亮锃锃的感叹号掀了下去。王连方自己都听出来了,他的话如同感叹号一般,紧张了,严肃了,冬天的野风平添了一股浩荡之气,严厉之气。” 在这里王连方只说了一句话,乍一听去我们只能从中听出一个农民的影子,撑死了是个“有点文化”的农村小知识分子,因为话是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但作者随即用感叹号将这句话加以形象化,感叹号是看得出形状,想得出意义的:硬的,亮的,警醒的,掷地有声的。立刻,王连方就不只是王连方了,成了王支书,成了大权在握,炙手可热的王支书,身份、地位、权利统统加上了身。 当王玉米家因弟弟小八子的出生而变得完美无憾、风生水起的时候,村民对王家的羡慕达到了高潮,而拍马屁就成为他们推动这个高潮的手段之一,这个马屁最先拍在玉米身上:“妇女们羡慕着一个虚无的女人,拐了一个弯子,最终还是把马屁结结实实地拍在玉米的身上。”对于马屁本身,被虚晃一枪实实在在扎到了玉米的心窝,而在马屁背后,真正的被拍者其实是支书王连方,没有王支书,村妇们就不会把这支枪指向玉米,王支书没有权,村妇们也不会把这份金贵贴在王连方脸上。马屁的背后实际上是权利的尊重与被尊重,是对权利的臣服与被臣服。权利被渗透到乡间的人际交往之中,人情世故之中,被深入到村妇们的日常口舌之交中,可见权利这张网在一个小小村庄张得有多大! 对于权利,毕飞宇有一段这样的解读:“权利就是这样,你只要把它握在手上,捏出汗来,权利会长出五根手指,一用劲就是一只拳头。”这拳头指向谁,谁都要怕的,但王连方不要假怕,而要实实在在的怕,要心里怕,所以:“他(王连方)喜欢热家怕他,不是嘴上怕,而是心底里怕。你要是咽不下去,王连方有王连方的办法,直到你真心害怕为止。”“怕”是什么样的?真心实意地接受“怕”并去怕有多难?我们到底看不出,它太抽象,而毕飞宇把它揉成一团实心面硬让你“咽”,这一形象化的转化真噎人,权利的分量就沉甸甸地压在了嗓子口,不服不行了!只一个“咽”字将权利落实得踏踏实实! 一直以来权利的角逐似乎是一场男人的游戏,然而,其实女人对权利的认识更为深刻,对权利的追求也更为坚定,玉米就是。作品尾声部分有一段关于水果与影子的镜象关系描写就格外的意味深长:“路过一家水果店的时候,玉米站住了,水果们一个个悬在空中,却没有滚下来。玉米愣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是镜子斜放在上面,悬挂在上面的都是水果的影子。”这看似写水果实则写生活,“水果的影子”正象征着权利笼罩下的风风光光的人和红红火火的光景,而“玻璃”其实是权利。“水果的影子”之所以被鲜亮亮地高悬是因为有权利的照映,王家的风光也一样,失去了权利这块反光镜就会失去一切光彩。权利这块玻璃,乍一看去是隐身的,不易见的,而它所带来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那对于生活,看似风风光光、锣鼓喧天,其实不过一场空,都是虚的,只不过是水果的影子而已!至此,玉米的一切单纯、心气灰飞烟灭了,玉米现实了,玉米只有紧紧抓住权利,甚至为此而“牺牲”,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在这场虚虚实实的游戏中,换了你,又能如何呢?! 跋 《玉米》终于看完了,历时一个月左右,一遍一遍地读,一点一点地悟,我在一阵阵惊讶与欣喜中领会了语言的魅力,看到了语言背后的故事,也熟知了毕飞宇--我说过,这不是生平俗事的熟稔,而是心灵语言的契合。 书桌前一片狼籍,有酒足饭饱的酣畅,我举起最后一杯,大喝一声:“干!”为这场不同寻常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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