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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比较优美的散文啊!

答案:4  悬赏:40  手机版
解决时间 2021-02-20 08:00
最好3篇以上哦!
最佳答案
冬令,随着秋风中最后一片的落叶,落到了大地。我没有听到声响,许多人也没听到,但被那片叶子砸到的草和地听到了,而且就这轻轻的一声。让,草惊失色,地虚松散。一个冬季毫无反抗地被种到了大地。
  冬,一扎根,不仅甜住了春夏秋里多话的鸣虫,让它们睡在蜜月里,还在四处收刮着日下温暖。村里第一个醒悟的爷,一到重阳就声声告诫说:“吃了重阳糍,破裙破袄发出来。”就这一句土的丢牙,写成文字还押不成韵的俚语,则成了乡村世代与冬争暖的口令。村子里的人,虽说想过的是与世无争的日子,但日子里的一切都得与人共同分享、共同消耗大地蕴育的一切。春争花红,夏争凉;秋争稻香,冬争暖。我们都在这分争中走过来。
  太阳如圆饼式的取暖器,高挂在空中,她的温暖随光落到大地。争暖的万物找着最好的位置,接纳着从天而降的温暖。乡村向阳的墙脚下,村头学校的操场边,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绝对要求全身暴光。乡村人在争暖中表现得最为随缘,争春时,早出晚归,说是争播抢种;争凉时,赤膊上阵,说是歇凉;争秋时,颗粒归仓,说是抢收;可争暖,松散散、懒洋洋,说是晒太阳。
  这满是随缘的一个晒字,把福为天赐的信奉亮在太阳下,浸在阳光里。他们随日光滔滔,把自己当成了要腌制的萝卜、芥菜,要在太阳下脱去所有的水份,抱着一身温暖,好好过冬。

  太阳一天释放着热量,大概温源渐竭,便急匆匆隐入西山给自己加温,让月亮接替当值。乡村的人凭着被太阳晒黑的教训,说:月光会把人晒绿,若是也象晒太阳一样,浸渍在月光下,人的眼会同狗眼、猫眼、山里的狐眼一样,会发出绿光,会看到阳光下看不见的东西。于是村里相传着“太阳一落山,关门落户保平安”的民谣。满天的月华就被关在了村弄中。
  多少年来,我抱着老屋的那根黑黑的门杠,把月亮温暖挡在了门外。直到那一年得到月华濯洗,才知晒月的温馨。
  那一夜,走在沙石公路上声响,晒月人彼此听得明白,左脚唰,右脚簌,唰、簌,唰、簌,原来只一个人在走,左脚是我,右脚是她。左、右,右、左,一直前行。

  月光如水水无边,走在这无边的境地,也就没有了时间计算,一个夜晚是一千年的守候,一年年走过都是那一夜的月色。我不知晒过了多少个夜晚,浸透多少的月色,我在月下的身影确实高大,躺在地上如一棵倒下的大树,砸得如水月光的波纹和老树的年轮一样多,我那浸渍月温的瞳孔,也就随月波弥漫,搜索着晒月人的影子。
  我,看到了许多月下故事,心里流着比太阳还要热的激情,成了诗人,对月吟诵:千古月华
  你这才子灵魂
  在你的姓氏里
  写下的是华章
  千古月华
  铅铸爱的诗篇
  在你的铸槽里
  流着一条我的心河
  ……。
  当我喜欢晒在冬夜的月下时,也常会遇到许多的陌生,不论是我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是他们从我跟前走过,都一样掀动过月下的温暖。大衣里透出的泥喃细语,我听到的是月光暖流在他们血脉里流淌的声响。东倒西歪汉子呼出的酒气,我嗅到是被月光蒸出一股股豪情。我静静地漂流在这暖流中,衣冠成了浮云,身躯如一艘皮艇,载着我的心向暖流源头驰去,月亮是归程,月亮是心源。
  晒在冬天的日头下,会抱得一身温暖,好好过的是冬,就如村里说:“仓里有了粮,冬天晒太阳。”
  晒在冬夜的月光下,我营得了透心的温暖,好好过着是日子,就如我说:心中有了月,日日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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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太平洋舟中,银花世界之夜以后,再不曾见有团圆的 月。 中秋之夕,停舟在慰冰湖上,自黄昏直至夜深,只见黑云 屯积了来,湖面显得黯沉沉的。 又是三十天了,秋雨连绵,十四十五两夜,都从雨声中度 过,我已拚将明月忘了! 今夜晚餐后,她竟来看我,竟然谈到慰冰风景,竟然推窗 ——窗外树林和草地,如同罩上一层严霜一般。“月儿出来了! ”我们喜出意外的,匆匆披上外衣,到湖旁去。 曲曲折折的离开了径道,从露湿的秋草上踏过,轻软无声。 斜坡上再下去,湖水已近接足下。她的外衣铺着,我的外衣盖 着,我们无言的坐了下去,微微的觉得秋凉。 月儿并不十分清明。四围朦胧之中,山更青了,水更白了。 湖波淡淡的如同叠锦。对岸远处一两星灯人闪烁着。湖心隐隐 的听见笑语。一只小舟,载着两个人儿,自淡雾中,徐徐泛入 林影深处。 回头看她,她也正看着我,月光之下,点漆的双睛,乌云 般的头发,脸上堆着东方人柔静的笑。如何的可怜呵!我们只 能用着西方人的言语,彼此谈着。 她说着十年前,怎样的每天在朝露还零的时候,抱着一大 堆花儿从野地上回家里去。——又怎样的赤着脚儿,一大群孩 子拉着手,在草地上,和着最柔媚的琴声跳舞。到了酣畅处, 自己觉得是个羽衣仙子。—一又怎样的喜欢作活计。夏日晚风 之中,在廊下拈着针儿,心里想着刚看过的书中的言语……这 些满含着诗意的话,沁入心脾,只有微笑。 渐渐的深谈了:谈到西方女孩子的活泼,和东方女孩子的 温柔;谈到哲学,谈到朋友,引起了很长的讨论,“淡交如水” ,是我们不约而同的收束。结果圆满,兴味愈深,更爽畅的谈 到将来的世界,渐渐侵入现在的国际问题。我看着她,忽然没 有了勇气。她也不住的弄着衣缘,言语很吞吐。—一然而我们 竟将许多伤心旧事,半明半晦的说过。“最缺憾的是一时的国 际问题的私意!理想的和爱的天国,离我们竟还遥远,然而建 立这天国的责任,正在我们……”她低头说着,我轻轻地接了 下去,“正在我们最能相互了解的女孩儿身上。” 自此便无声响。刚才的思想太沉重了,这云淡风轻的景物, 似乎不能负载。我们都想挣脱出来,却一时再不知说什么好。 数十年相关的历史,几万万人相对的感情,今夜竟都推在我们 两个身上——惆怅到不可言说! 百步外一片灯光里,欢乐的歌声悠然而起,穿林度水而来 ——我们都如梦醒,“是西方人欢愉活泼的精神呵!”她含笑 的说着,我长吁了一口气! 思想又扩大了,经过了第二度的沉默——只听得湖水微微 激荡,风过处橡叶坠地的声音。我不能再说什么话,也不肯再 说什么话—一她忽然温柔的抚着我的臂说:“最乐的时间,就 是和最知心的朋友,同在最美的环境之中,却是彼此静默着没 有一句话说!” 月儿愈高,风儿愈凉。衣裳已受了露湿,我们都觉得支持 不住。—一很疲缓的站起,转过湖岸,上了层阶,迎面灿然的 立着一座灯火楼台。她邀我到她楼上层里去,捧过纪念本子来, 要我留字。题过姓名,在“快乐思想”的标目之下,我略一沉 吟,便提起笔写下去,是:“月光的底下,湖的旁边,和你一 同坐着!” 独自归来的路上,瘦影在地。——过去的一百二十分钟, 憧憬在我的心中,如同做了一场好梦。
听听那冷雨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有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柜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磁石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下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蒙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沐浴之后特有的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境界,仍须来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富云情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赖都歇的俱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上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萦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纸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亲,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再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更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偁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据说住在竹楼里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是住在竹筒里,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噬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敲,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一夜盲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持,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弥漫旧式的庭院了。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吧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咯咯,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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