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芭蕉象征了什么含义

雪里芭蕉象征了什么含义

雪里芭蕉
伍立杨
在中国画的种种境界里面，雪里芭蕉这一题材所透露出来的意境，无疑是最有禅意的了。关于雪里芭蕉，在画史上曾有过恒久的争论。
最早作这幅画的是唐代著名诗人画家王维，此画一出来，立即引来许多讥刺，论者以为寒冬大雪，天气酷寒，鸟兽尽藏，草木皆枯，是不会有什么雪里芭蕉的。然为王维辩护者也颇不少。宋代朱翌以为，在今广州即古代岭南一带，虽大雪纷飞，芭蕉泰然自若，红花奕奕；明代王肯堂《郁冈斋笔尘》谓：“枝横风而色碎，叶讥积雪而未枯。则右丞（王维）之画，固有所本。”
我们关心的不是雪里芭蕉与季节的关系，我想，这一题材所给予我们的，当为雪里芭蕉这一画面体现的意义和境界。作为王维，他既是诗人又是虔诚的佛教徒。他的许多诗，像“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等等，都是禅意盎然的。而他的雪里芭蕉画，就更是一幅禅境的具像图了。皑皑雪野，四围皆白，生物仿佛都消灭殆尽了，这时，一株凌寒未凋的青青芭蕉树，独立雪野，芭蕉花郁郁，叶色苍苍，这时，我们默然有悟：雪里芭蕉这一画面体现的意义和境界，原来是画家为了外化他的心境，为了寄托他的禅意，兴会神到，欣然命笔罢了。
禅宗思想的底蕴，原来蕴涵一种向自然挑战的精神，一种自由无碍在禅境中往还的精神。雪里芭蕉所蕴涵的正是这样一种象征。钱钟书先生尝谓：“使寥廓无象者，托物以起兴，恍惚无征者，着迹而如见。”禅宗的精神内蕴，原是有关人生的一种设想，其中有智，更有勇气，凭着这种勇与智，向人生中的惰性、缺陷、遗憾、烦恼种种人性的弱点挑战。佛经中战胜苦恼、苦难的办法，便是离弃消灭，而且彻底。《四十二章经》中佛对风采依依的天女，便斥为革囊众秽，坚决不要。就是坚决的抵抗。和尚住在山林里，一方面要和人的原欲战斗，一方面还要和恶劣的自然环境周旋，雪里芭蕉所体现的正是这样一种精神。根埋于雪，叶覆着雪，而它依然叶色苍苍，不为逆境所困；大雪封断了山路，万籁皆寂静，只有雪花从叶子上抖落的声音，又微小到几乎听不见；大地茫茫皓白，而数株芭蕉叶色苍青，又是鲜明的色彩对照和超逸精神的象征。这种种境界，正符合禅宗的精神内蕴。
雪里芭蕉这一画面体现的意义和境界使我们想起雪夜读书的老僧，想起寒冬参禅的沙门；生活中人们常常是避苦难寻乐趣，不料烦恼反而增多；是啊，人生本多歧路，有些人，毕生追名逐利，至死不悟，其结果还是郁郁而终。对花花世界中的种种烦恼，儒家讲究以礼节之，走顺天命的道路，而佛家却是坚决抵抗。禅宗的清静自性，就是他们的大“本钱”，这固然只是一种主观理想，但作为一种试验，却也不妨存在，他们虽然走上了与常理大不相同的道路，却消除了烦恼，至少减弱了烦恼，这难道不值得我们思考么？雪里芭蕉不但体现了这种精神，它还形成了一种千古不灭的美韵，那种在广漠的寂静中的超逸、冥想、凌寒不凋的气节，甚至超越了生命本身，而上升为一种精神，久久地凝视着它，纷扰的心灵平息了，仿佛获得了无我的明确智慧。久久地凝视着它，冥想也仿佛得到了节节跃进的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