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的"尚同"是"公平、和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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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时间 2021-03-02 00:41
- 提问者网友:浮克旳回音
- 2021-03-01 13:01
墨子的"尚同"是"公平、和谐"吗?
最佳答案
- 五星知识达人网友:鱼芗
- 2021-03-01 13:39
我以为,这样的文章在当下是饶有意味的。 近些年来,一波又一波的读经热、国学热,真可谓是不亦“热”乎,有时热得简直可笑、滑稽,弄成了种种表演秀。至于读什么经,何为国学,在有些人看来,很简单,孔子儒学独家通吃。譬如,那位以奉行“政治儒学”为己任的蒋庆先生编过一部《中华文化经典基础教育读本》,选入的二十种经典就统统是儒学经籍。在蒋庆们眼里,所谓“中华文化经典”,除了儒学一家,再没有别的了。这当然要受到质疑,而蒋庆们则振振有词:别家别派的学说跟儒家学说根本不在一个平台上。因此他们就有充分理由“驱逐诸家,唯儒独大”。在二十一世纪的今日,他们是决意要把刘彻、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进行到底了。当然,不只是蒋庆等辈几个人,在此热彼热中推波助澜的大有人在,所以能搞出如此空前之大的声势来。其结果是让不少人(尤其是年轻人)懵懵然以为,孔子是唯一值得尊崇的圣人,儒家经籍是中华文化经典的全部。 而《黑色的光亮》却告诉人们:不,还有一位“黑衣壮士”很值得我们去恭敬地靠近,他就是墨子。墨子,或更准确地说,以墨子为首的墨家,确实有其独异的光亮,这光亮比诸孔子及其儒家毫不黯然失色,而且有些光亮还是后者所缺乏或者是不及的,比如“兼爱”(无差等的博爱)的光亮,比如科学的光亮,比如逻辑学的光亮等等。 在当下言说墨子和墨家学说,并不是徒劳无益的。这至少能让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人)晓得,在中华浩博的古代文明中,孔子和儒学并不是全部,而只不过是先秦诸子百家中的一家(作为“显学”,当然是很重要的一家);其中就还有人格高尚的伟大哲人墨子,有兼具崇高道义和科学智慧的墨学经典。如果是学院的学者来讲说这些,人们的关注度恐怕有限。而秋雨先生在读者大众中享有盛名,对墨子的言说当然能够吸引更多人,从而让人们恍然知晓:噢,我们还曾经有这么了不起的伟大哲人呵!进而使人们对中华传统文化有全面而非狭隘、真实而非虚假的认知。——能有这样的效应,就可以说很不错了。 我想,就是那简单的八个字吧——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 “兼爱”、“非攻”我已经在上文作过解释,“尚贤”、“尚同”还没有,但这四个字在字面上已经表明了它们的基本含义:崇尚贤者,一同天下。所谓一同天下,也就是以真正的公平来构筑一个不讲等级的和谐世界。 我希望,人们在概括中华文明的传统精华时,不要遗落了这八个字。 仅从“字面上”来如此解释“尚同”,并不符合墨子“尚同”之说的原意。在《墨子》一书中,《尚同》有上、中、下三篇,字句有异,而大旨无殊。清末的俞樾说,墨子死后,墨者分为相里、相夫、邓陵三家,“三家相传之本不同,后人合以成书,故一篇而有三乎?”这个说法是有点道理的。读“大旨无殊”的三篇《尚同》,我们就能明白无误地肯定:墨子的“尚同”本旨,其实不是秋雨先生所解说的“一同天下,也就是以真正的公平来构筑一个不讲等级的和谐世界”。——尽管如此解说的用意非常美好。 墨子的“尚同”,质言之,就是:立政长以“一同天下之义”。政长是依自上到下之序先后而立:最先是立天子,然后立三公、立诸侯、立将军大夫(或卿之宰)、立乡长、立里长。哪里是“不讲等级”,等级很分明哩。立这些等级正是为了“一同天下之义”。如何才能做到“同”呢?规定得很明白,就是“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小老百姓必须听从里长的,以里长的是非为是非;然后里长再告谕百姓,要跟他一样必须以乡长的是非为是非……这样一级一级地“唯上”,直至“天子唯能壹同天下之义”,而天子则能“上同于天”即通达天意。达到了这样的“尚同”,于是天子“治天下之国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治理天下的诸侯各国就像治理一个家,役使天下的老百姓就像役使一个人(那么容易)了。 当然,一个社会不能没有一些共同遵守的公理,不能没有一些共同服从的法规,也不能没有一定的权威,否则的话,这个社会就会发生混乱乃至解体。问题是墨子的“尚同”之说把是非的取舍只限定于“唯上”,而排斥了在下者(主要是广大的庶民)表达、诉求的权利。——这一点显然跟墨子自谓的“贱人之道”相冲突。是非皆唯上的“尚同”之说,是以各级的“上”(政长)都是贤者仁人为逻辑前提的,但事实上这难以完全做到。如果哪个政长不贤、不仁或昏庸无知,是否也必须以其是非为是非呢?即便政长是贤者仁人,也未必能绝对保证其把握是非总是恰当、正确。虽然其中有“上有过则规谏之”一语,但在唯上是从的刚性规束之下,规谏的作用恐怕就极其有限,而小老百姓更无从获得规谏的正当渠道和权利。墨子说:“唯以其能一同天下之义,是以天下治。”这跟孔子所说的“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倒是很一致。 墨子还认为,刑政就是用以对付“人有异义”的。他说:“古者圣王为五刑以治其民。譬若丝缕之有纪,罔罟之有网,所连收天下之百姓不尚同其上者。”谁要是敢于不“尚同其上”(唯上是从),就拿刑法来收拾他。这真有点权力意志的味道。不过,在春秋战国时期,以刑法治“人有异义”的圣王之政很难实行,至少当时的士人就没有仅仅因为发表异见而遭刑治的恐惧。也因此,在东方华夏大地上涌现出了无数各陈异义的智者哲人,那是古代中国空前绝后的“思想多产期”,是与古希腊时代交相辉映的百家争鸣、群星灿烂的黄金时代。而墨子却认为,那是一个因“尚同”之义不行而“飘风苦雨”的时代。但吊诡的是,恰恰就是那个“处士横议”、异说纷呈的不“尚同”的时代,成就了墨子和他的墨学,并成为“言盈天下”的显学。对于当时在“上”的诸侯权势者而言,墨子其实是一个“异见者”呵。 随着中央集权专制独裁的秦帝国的建立,“百家争鸣”的好时代从此就一去不复返了。秦始皇倒是实际上施行了“一同天下之义”——严令天下黔首(老百姓)“以吏为师”,谨从吏的训诫,唯唯不得有违。从乡、县到郡的各级吏们则皆“上同”于始皇帝。查禁、收缴、焚毁诸子百家的著作,用严酷的刑法来对付那些“惑乱黔首”的士人;凡是偶语《诗》、《书》的,都要被处死且陈尸街市;胆敢以古非今的,更要遭致灭族之灾。真是“同”得极其彻底呵!可结果又如何呢?曾傲然宣称“至于万世,传之无穷”的秦帝国,仅存在了十余年就一朝覆灭了。 西汉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被汉武帝刘彻钦定,从此儒家思想成为历代专制统治者的官方意识形态。此后的两千余年,虽然迭经改朝换代,而儒家思想的独尊地位则几无撼动,其作为思想文化专制的功用几无削弱,这真可以说是成功实现了“一同天下之义”——对于天下的士人尤其是如此。凡是不“同”于圣儒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甚至是惨重的代价,比如魏晋时遭杀害的嵇康,其罪名中有一条就是“非汤武而薄周孔”。儒学如此获尊宠,荣为“一同天下之义”,这肯定不是墨子当初想要的。王元化先生说:“从先秦以来,尚同贵公的思想就占据着主导地位。”墨家、儒家和法家尤其力主“尚同”,所差异者就是唯愿自家的学说主张成为“尚同”之义。毫无疑问,墨子倡言“尚同”,也是想让墨家的学说成为“一同天下之义”,但他的希望终竟落空了。汉代之后的帝王大抵奉行“儒表法里”的治政之术,所以可以这么说,法家其实也部分实现了成为“尚同”之义的目标。 王元化先生曾从共性和个性的哲学范畴,对墨子的“尚同”作过评析,他说: “墨子尚同,虽也主张兼爱,但他认为天子总天下之义,只有天子尚同于天,而在下者须皆同于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这也同样是用共性来消融个性。…… “我国文化传统观念侧重于共性对个性的规范和制约,而忽视个性,以社会道德来排斥自我,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思想模式和伦理道德规范,从而使个体失去了它的主体性。但是,真正活的创造力是存在于组成群体的个体之中。没有个体的主体性就没有创造力,正如没有个人的自由发展就没有人类的自由发展一样。用群体来抹杀构成群体的个体,那只是抽象的群体,这种抽象的群体和抽象的理念没有什么两样。否定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人的需求、人的自由和解放,不仅是和否定人性联在一起,也是和否定个人、否定自我联在一起的。实际上,压抑个性、扼杀个性的结果,就会使健康的合理的个人意识被邪恶的个人贪婪所取代。因为个人的自我是不能被消灭的。……在一定情况下,没有个性对共性突破,就没有发展和进化。” (引自《清园论学集·简论尚同》) 王元化先生的这些分析鞭辟入里,触到了“尚同”的要害之处。其实,梁启超在《先秦政治思想史》一书中,也已经指出过:“墨家以社会吞灭个性”,“其意欲使人人各撤去自身的立脚点,同归依于一超越的最高主宰(天)。” 如上所述,对墨子“尚同”之说的本旨,我们该有确切而深刻的认知了。它并非如秋雨先生所解读的“一同天下”——“以真正的公平来构筑一个不讲等级的和谐世界”。“尚同”之说在墨家学说中固然重要,它或许也曾经有其存在的某种合理性,但它的局限性和消极意义也是显而易见。对于我们现代社会的公民,这种“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的“尚同”之说更是扞格不入。 墨子作为人格高尚的伟大哲人,犹如“高山仰止”,令人敬仰不已;墨家学说中的真正的道义精华,也值得我们倍加珍视,而且合理地传承、弘扬。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秋雨先生把墨子的“尚同”之说当作“中华文明的传统精华”来褒扬,还形象化地说要把它作为“精神粮食”之一扛到肩上,似不甚恰当。窃以为:还不如把它当作一种传统的“精神桎梏”,放回到老祖宗的库房里更合适一些。——不知秋雨先生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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